章之四 法蘭西斯
他快死了。
金髮的人憔悴的躺在床上，蒼白的臉色和發燙的體溫，以及間斷的咳嗽，兩條秀眉因為咳得太用力而糾結在一起，那雙澈藍的眼像蒙了一層灰霧般了無生氣。
這場由老鼠帶來的天譴讓他元氣大傷，他也聽說隔壁的安東尼奧也是病懨懨的快死了，在這人人自危的時候，他不怪這損友沒有來探病，也許要照顧羅德里西都來不及了吧，想到這個他苦笑了一下，怎知道自己身體弱成這樣，鼠疫與肺炎在歐洲橫行無阻，他若有幸能撐過這場浩劫，全要仰賴上帝的垂憐。
不知道……那個遠在海峽彼端的小毛頭，還平安嗎？還能像當初遇見自己的時候活蹦亂跳的話，就好了。
他其實已經不在意腳踝的事情了，甚至他有些高興能因此認識亞瑟，雖然行徑粗魯了點，但是個異常單純的孩子，而且學習力以及好奇心旺盛，讓他終於在等威廉回來的同時有別的事情做。
當私生子威廉被冠上『征服者』的頭銜時，他一方面很為上司高興他終於取得自己想要的，一方面也明白上司需要耕耘這塊土地，閒著無事的他滿高興在盎格魯薩克遜島上有亞瑟的相伴，他帶他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亞瑟則是教他爬樹、教他怎麼抓螢火蟲。
他們一起看星星、一起因為晚歸被上司罰站，一起偷吃廚娘做的好料，他還記得他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亞瑟硬是接住了他，其實更確切的說是被當成他的肉墊，他卻沒怎麼抱怨；就像跳舞的時候亞瑟總是因為身高不夠容易踩到他的腳，他也只是耐著性子從頭來一遍。
這些回憶他都小心翼翼的放在心底，就算回到他的祖國，他也不曾忘記。當初離開的時候有些倉促，可因為法蘭西斯以為馬上就會回到這裡，就像出門買個點心而已，所以沒有留下任何離別的話。
他卻再也沒有回去過。想想總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國內的動亂以及太多事情都不允許他往外跑，而且他的新上司只是淡然的告訴自己，威廉已經成為英格蘭的統治者，而他的統治者、他的祖國就是在這，就在他腳下踏的這塊土地，他不需要再跑到那塊孤立的小島上。
當時的他不明白自己心頭有些鬱悶，甚至想出言反駁上司那才不只是一塊孤立的小島是為何，他只知道自己回房裡的時候哭得很慘，他好對不起亞瑟，他來不及跟他說再見，他來不及跟他分享自己新創作的曲子，他來不及跟亞瑟學習如何海泳。
他來不及，再吻對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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