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一      法蘭西斯
 
那是一個晴朗的九月天,他的上司承諾要帶他跨越英吉利海峽,他摸著自己的金髮說要討回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法蘭西斯只是眨了眨那雙與藍天一樣透澈的眼,那時的他不大明白上司嘴中所謂原本屬於他的東西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上司常被人叫成『私生子威廉』很令人不快。


有著一頭紅髮的上司常用粗啞的聲音對自己說,財富與權力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尤其是後者──他那時還不懂,他只知道那座島上也有他想看的東西。


他常站在諾曼第最高的山丘上眺望那座海島,聽聞那裏的政治修美、商業發達,是個富有而且和平的國家。而他生來就喜愛美麗的事物,巴不得上司趕快領他去那座島上開開眼界。


法蘭西斯不明白威廉上司面對的敵人並非普通強大,他只知道總是不屈不撓的上司一定能夠克服萬難,摘取那頂可以為他帶來一切的英國王冠。


而他的工作並不用像替上司打天下的騎馬武士在戰場上浴血殺敵,他能做的其實十分簡單,就是在上司威廉的身邊替他暖床。


法蘭西斯並不覺得該感到羞恥,一方面是因為性愛這種事情對他們民族是極為自然、無須感到害羞或矯揉造作的閉口不談;


再者就是跟體格強悍的上司歡愛是一件極為舒服的事情,在戰場上流汗跟在床上流汗,他寧願選擇後者。



不需要打仗的法蘭西斯在盎格魯薩克遜島上生活還算滿愜意的,他最喜歡做的就是在上司出征以後,爬到哪座不知名的小山丘上,唱唱曲兒、跳跳舞,每當上司打完一場勝利以後就會回來接他。


他就是在這種狀況下,遇見了那個人──那個注定改變他一生生命的人,當時他的造型只能用三個字來形容,俗爆了


不是他毒舌,而是英格蘭人的審美觀念有時就跟他們煮出來的菜一樣教人無法恭維,更別提當時的亞瑟簡直粗魯地像是路邊的野孩子一樣。


他們的初遇更是經典到讓人啼笑皆非,當時他提著裙襬正在練習新學到的歌曲,突然被人從後面擒抱撲倒,法蘭西斯雖然不喜歡打架但不代表他沒有基本的防身功夫,他馬上將上司交給他的肘擊派上用場,可對方挨了他一拳還是不肯鬆手。


突然腳底一踩空,兩人就這樣咕咚咕咚一路從山坡頂滾到山腳下,弄髒了他的衣服不說還扭傷了腳,這下有一陣子沒辦法跳舞了,氣得他想一拳揍扁這個無禮的傢伙。


這個無禮的傢伙還沒打算跟他道歉,他隨便披著一件髒髒的外袍還赤著腳,雜亂無章的金色頭髮上綁了一條頭巾,看在他的髮色也是金的份上,他的氣有些消了下去,但隱隱作痛的腳踝還是讓他忍不住瞪著對方,臉上髒兮兮的還黏著泥巴的少年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著法蘭西斯。


簡直是莫名其妙!法蘭西斯氣得白嫩的臉都浮出了紅暈,用袖子擦掉黏在臉上的泥巴時還悲慘地發現袖口的蕾絲被勾破了,這讓他終於沉不住氣的開口罵到:「你就不能稍微說點話嗎?我的衣服都被你用破了。」


「……對不起。」臉上也被刮出幾個傷口的少年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到,把人推下山崖還可以說得如此敷衍的人,大概也只有亞瑟這種爛人才幹得出來了吧,每次法蘭西斯回想起來都要嘔血一遍。


還是他寬宏大量,被人推下山崖、扭傷了腳,竟然還可以接受這種形式意義遠大於實質誠意的道歉,當時的他真是善良的無以復加,馬上就關心對方有沒有摔傷,野蠻人對他突然伸過手替自己擦臉好像有點驚訝,但並沒有拒絕的意思,頂多就是繃著那張臉有些美中不足。


擦掉對方臉上的血跡和淤泥以後,法蘭西斯驚覺對方長得還算清秀,雖然眉毛粗了點讓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讓一頭霧水的亞瑟有些不滿地說:「笑屁啊!」


法蘭西斯倒也老實不客氣道:「笑你眉毛粗啊!野蠻人!」


「你說誰野蠻!」亞瑟果然就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齜牙裂嘴的撲向法蘭西斯,後者卻痛得叫了一聲,因為亞瑟壓到他受傷的腳,火熱的、尖銳的疼痛從腳踝炸開,上一秒還笑得出來的人此時已是淚眼汪汪。


「好痛……你壓到我了!」兩隻手被固定的法蘭西斯並不想再吃對方一拳,腳踝痛到像是再施加力道就會折斷一樣,最差勁的是肇事者一點都沒有反應過來,在遇到普魯士那個無敵白目的損友前,亞瑟可說是法蘭西斯心目中最渣的人。


每次看見亞瑟穿西裝打領帶,靜靜品味紅茶假裝自己是紳士時,舉手投足明明就是那麼無懈可擊,看在法蘭西斯眼底卻是荒謬的可笑,就會忍不住想要嘴賤對方一下,互毆到後來他們就會接吻,吻對方眼角的烏青、嘴角的破皮,然後一路吻到下腹部,滾到床單上解決。


初遇的亞瑟與現今擁有大不列顛之稱的亞瑟,在他的眼中只差在有無披了一層偽裝的外皮,骨子裡卻還是徹頭徹尾、流著掠奪血液的禽獸,這點從未隨著歷史推進有任何改變,只有他媽的變本加厲;
海島國家的民族,大抵都是如此剽悍,他慶幸上司當初有打下這塊土地、引進封建制度,使那個王八蛋不至繼續與斯堪地那維亞聯為一氣。


亞瑟聞言遲疑了一會才鬆開對他的箝制,那雙與自己相近色澤的瞳孔閃爍著異樣的光芒,讓法蘭西斯不由得背脊涼了一下,總覺得自己像被盯上的獵物一樣。



那時的他不知道會與眼前這個人糾纏了上百個世紀,到最後究竟誰狩獵了誰、誰又犯賤自願被捕獲的、早已不再重要。



「你的腳……」綁著頭巾的青年這才注意到對方裙襬下的白皙腳踝已經紅腫,而掙開他箝制的金髮美人也馬上用雙手護住它,一臉沒好氣的瞪著他,自知理虧的亞瑟轉過身來將後背對著他說:「我揹你。」


此舉看上去是很有風險的,沒有一個受過基本武術訓練的人會願意將背心暴露給陌生人;而也沒有一個腳受傷的人有像他那樣的勇氣敢給陌生的加害者揹著不知走到何處去。


他們當時都還年輕,還太過於美好的年輕了,亞瑟的眼底閃爍著青春的張狂以及一去不復返的純粹,海風吹動著他的金髮,而他只是靜靜的伏在對方背上,看著一望無際的海平線離他們越來越近。


法蘭西斯還記得亞瑟取下自己的頭巾,將之泡在海水裡後包裹在他的腳踝上,那種透心的冰涼感瞬時紓緩了他的眉宇,他喟然地嘆了一口氣,卻覺得這樣還不夠,他也不開口求亞瑟,僅是因為一跛一跛靠自己走入冰涼海水裡的滋味才最夠嗆。


冰心透涼的海水弄濕了他一身白衣,也將他的金髮弄得濕漉漉的,有些水沿著劉海流入他的眼,使他有些看不清往他走過來的亞瑟、臉上是做何表情。


他只知道在下一秒,他們就接吻了。


青澀的、鹹鹹的,混著青草以及海水的味道,是他們的初吻;沒有狼煙,沒有戰爭,沒有爭奪,有的僅是一片草地和一片汪洋,他們的初遇是如此美好的、平靜的不可思議,回想起來,還會有些熱淚盈眶。



真的,那時的他們,都還太過年輕、太過於美好的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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