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狂想曲

第四章

烈日當空的沙漠固然熱到讓人會暈厥過去，但是夜晚的沙漠又顯得十分寒涼，陳靖仇在小綠洲旁邊稍作休息，今天趕的路程比以往還要多很多，好累。
陳靖仇捧起清水小啜了一口，倒映在湖面上的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子，他稍微吹了口氣，水面圈起陣陣漣漪。
風在此時緩緩吹送過來，穿著單薄的陳靖仇只能蹙眉的迎受著風，別說遮蔽物了，就連這小綠洲也只有三個椰子樹點綴著。
他卻不知道自己身著粉嫩的紅引起了不遠處盜賊的注意，他們如狼似虎的緊盯著這孤身的女子在此紮營，風將她的鬢鬚吹亂了──她那隨性的將頭髮往後一梳，醉倒了這群平常看慣豪邁北方女子的男人。

「好極了！這娘們我要定了！」其中一個男子在打量完陳靖仇少的可憐的包袱後，確認沒有攜帶弓箭後便狂喝一句，抽著馬往綠洲跑去。
「少來啦！分明就是我先看見的！」
「你們少搶先！」
「真是太陰險啦！」

接著一連串的骨牌效應，原本寧靜的荒原充斥著叫囂和馬蹄聲，當然也驚嚇到了正準備小憩的陳靖仇──看著那群臉上掛著邪淫笑容的大漢，他二話不說的掛上馬背、腿一夾馬便急速的奔了出去。

「娘們要逃啦！快追！」領在前頭的那人大吼。
「還不都是你啊！驚嚇到了人家、當然跑啊！」
「還說我！你自己一開始就在那裡大吼大叫的！」
「哎啊！你們再吵等一會兒大家都沒得玩啦！」
「就是說啊！難得看到中原女子耶！」緊跟在後面的一群兄弟此起彼落的說著。

可是不管大漢怎麼抽底下的坐騎，好像都追不上眼前的女子，那匹黑馬並不是普通京城慣養的馬！
追著追著，荒漠的周圍開始出現一些山巒、開始要進入有林的地帶，這下可糟了──盜賊們心想，雖然自己是活躍於山林叢野間的沒錯，但是要抓個人還是儘可能的在空曠的地方會比較方便！

「我就不信她跑的贏弓箭！」其中一名大漢俐落的抽出背後一支箭，接著純熟的拉起弓來發射──

「嘶───！！」
那匹黑馬突然狂鳴一聲，陳靖仇反射性的跳下馬，只見那馬癱軟在地上，口中吐出白色的泡沫──大腿上插著一把箭。

陳靖仇看見那些即將追上的盜賊，心下一緊、只抓住包著軒轅劍的布開始跑步，長及地的裙子使的跑步變的很不容易，風中盜賊們大笑的聲音越來越接近──就在此時一片林子好像奇蹟般的出現在不遠處，在閃入林子不久後就聽得到賊人邊罵粗話邊下馬的聲音。

「靠！你那什麼爛箭，射馬人還不是跑了！？」
「你怪我有啥用？不就是那賤人腳程太快？我都已經在那箭上抹了毒藥，當然不能射人啊！難道你想姦屍不成？」

林子樹葉被粗魯的撥開，盜賊們除了一邊咒罵，一邊也解下自己身上多餘的裝備。

「我說等一下要是擒到那娘們、我非整死她不可！」
「別玩死啦！好不容易有個新玩具你可別又用壞了！」
「這句話你最沒資格說了！想當初活活把一個女子幹死在荒草之中的不就是你嗎？」
這句話引起眾人的大笑。
「幹！那還不是你們都把她玩到沒氣了！都說好了別一次輪上五個、害我幹到後來才發現那賤人斷氣了！你們也在旁邊看的愉快！」
「哈哈哈！好啦！上次我們不夠義氣，不然這次你先這樣行嗎？」
「唷！你啥時變的那麼大方？」
「我沒你那麼小心眼！喔！對了！你方才說箭上有抹毒？」
「是啊！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上次的馬被一種奇怪的蛇攻擊了，仔細一瞧那蛇竟然會揚起頸部和張開兩旁鱗片！背部還鑲著一圈白色的斑紋。我發覺那匹馬不久死亡之後感到有興趣便把那蛇抓了起來，發覺它的兩顆尖牙和馬匹上凹陷下去的窟窿符合，料想這應該是毒蛇──果然在那蛇的頰後面我取到了毒囊！這毒可說是馬上見效，獵物沒有一個不倒地死亡的！」那人興致勃勃的說著。



這樣的對話讓陳靖仇是不敢停下腳步，不斷的往前跑、可是那些人的聲音卻好像一直跟隨在不遠處，好可怕…….

真的不敢想像要是落入他們手中……自己會被怎樣對待…….. 其實如果對方只有兩三個人，他應付起來尚且不是問題，可是現在是一群盜賊、他可能連拔劍的機會都沒有便會被制服……..
所以他只能逃、盡其所能的跑。


前方的路卻像是走不完似的，長的似乎都一樣的樹葉讓人產生在原地繞轉的錯覺，咬的下唇都有點瘀血了也不自知。

就在絕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前方原本都是黑暗的狀態突然出現一點光線，陳靖仇像溺水般捉到了一塊浮板似的，趕忙往那裡跑過去。

但此時後方又傳來葉子被連續劈掉的聲音，間雜著箭穿過樹叢間發出的颼颼聲，陳靖仇回頭一看卻忘記跨過眼前一道凸起來的樹根，加上軒轅劍抱在胸前的重量，導致自己的身子往前傾斜──

閉上眼睛準備迎面來的痛，沒想到卻是衣物的觸感──陳靖仇趕忙抬頭準備和對方道歉的時候──那映入眼簾的人讓陳靖仇的聲帶瞬間啞掉。

「姑娘，失禮了。」

那蓄著棕色偏紅髮的男子圈住自己的腰身，接著喃喃的唸起咒語──就在下一秒盜賊也進到了這個有生火的地方──然而卻不見半個人影。

「奇怪，有生火……而且依照這附近的樹葉分布，這裡應該是有人啊………」一個體型略為嬌小的盜賊觀察著四周的環境，確實來講，他們進來這個林子有許多樹葉擋路，地上的落葉也很完整、算是比較沒有人出入的──而此時這塊區域不僅落葉有被踩踏過，更重要的是動物不會自己生火吧？

「是那個女人嗎？」一個臉上有疤的男子大聲問。
「我想應該只是旅人、而且是不趕路程的那種──畢竟他沒有馬匹或是其他交通工具。」蹲下來看著落葉的人搖搖頭說。
「況且那女人哪有時間生火？躲我們都來不及了！」背上裝著箭囊的人發言道。
「還要繼續追下去嗎？」一個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大漢不滿的問。
「廢話！我都浪費我的一把箭了說！」
「可是肚子好餓喔………..」
「而且為了一個女人我們幹麻跑那麼遠？雖然南方地區的女子在這裡是少見沒錯啦！可是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說的也是……….要不我們就繼續走下去吧！反正活動地點也該轉移了不是嗎？原本那地區的游牧民族跑的也差不多了！打劫不到什麼好東西！」
「我也贊成！反正到了新地點女人再搶就有了──何必花那麼多心思在那一個女人身上勒？」
「對啊對啊！」
「好啊！走吧！」

做出了結論之後，一群盜賊便浩浩蕩蕩的繼續往林子深處走去，許久才沒了聲音。

「姑娘，妳沒事吧？」在盜賊人都走光之後，宇文拓鬆開手問。

此時宇文拓才清楚的看見對方的長相，雖然打扮很樸素但是算的上是清秀佳人，不過這輪廓…….似乎有點熟──好像在那見過……可是又沒有印象…….

那女孩在看見盜賊走了之後鬆了一口氣，但可能是被嚇壞了，怔怔看著自己，良久才緩緩說道：「宇文大哥……你認不出我來了嗎？」

那聲音聽起來十分的熟悉，而會這樣叫自己的人……..

宇文拓再次仔細的端詳女子三秒，驚訝的道：「靖仇？」

陳靖仇只是點了點頭，此時淚水已經從他的臉頰上滑下來──他真的很怕剛才那群盜賊………如果沒有遇到宇文大哥的話……..他…..他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怎麼打扮成這樣子？」宇文拓的眉頭稍微皺了起來。

「我………因為我想見你……..結果路上遇到隋朝的一些遺老，迫不得已之下換了女裝…好不容易甩掉了…..卻又被那些盜賊盯上…….」陳靖仇邊說邊用袖口抹掉淚水，但是說到後面眼淚又不住的滑了下來。

「想見我……..？為什麼？」宇文拓有些訝異，他無法想像自己走了三年的路程，這孩子是帶著怎樣的心情追趕過來的？只為了見他一面…….？

「我……..因為我………」陳靖仇突然結巴起來，他猶豫了，該不該說？

※
『大哥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稚嫩的聲音──那是在天外村遇到的一個童子。
『問這個做什麼？』當初被問的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回問。
『因為，喜歡就要快快說出來啊！不然就會像那隻狐貍一樣…….』天真的臉上有著一絲遺憾。
『狐狸？』
『初見佳人如旖夢，
一路風塵竟是空，
有緣無份結髮情，
依依不捨斷腸時。』
說罷便消失了，只留下這耐人尋味的詩句。
『喜歡的人嗎…？』當時只覺有些惆悵的重覆了那句話。
※

「靖仇？」得不到答案的宇文拓發現對方想的出神了，不禁喊了一聲。
「因為……..」陳靖仇像是下定決心般的睜開雙眼。
「因為我喜歡你，宇文大哥。」手無意識的握成拳頭，聽的出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還有聽的見此時自己心跳的聲響。

我喜歡你。


陳靖仇咬著下唇看著一臉驚訝的宇文拓，沉默此時尷尬的在兩人之間流轉著，月娃當初在道觀裏說的話在此時浮現。


『太師根本連正眼都不瞧我們，所以郡主便向他討了我們……哪知道…..』月娃一邊彈奏著琵琶，一邊哀悽的說。


「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了……..」陳靖仇眼神黯淡下去，露出一抹苦笑。

也對，他連那麼漂亮的女子都看不上眼了，何況是身為男兒身的自己？

「抱歉打擾你了…….」轉過去的身子略顯單薄，嗓音裡無法掩飾那失落的哽咽。

我真是傻瓜、我在期待什麼？
已經見到面了、不是嗎？我不是只是想要再見他一面嗎？

可是為什麼心這麼痛？
陳靖仇握住自己胸口，搖搖頭告誡自己不要再去想了！



正準備離去時一股力道卻抓住自己的手腕，陳靖仇跌回溫暖的懷抱中，接著自己的下巴被提起，所有的疑問全被堵了回去。
宇文拓一邊扣住陳靖仇的後腦，一邊摟住他的腰往自己懷裡靠。
「唔………」
宇文拓伸入對方溫熱的口腔，像是宣告自己答覆般的熱烈，纏繞住青澀的小舌舔吻著，對方烏黑的瞳孔逐漸抹上一層水氣。
漸漸的，陳靖仇兩條秀眉也微蹙起來，雙手攀住宇文拓的肩膀，緊抓著對方的衣。

過了不知多久，兩人才分開緊貼的唇，只見陳靖仇喘著氣被宇文拓摟在懷裡，宇文拓低低的說：「這次我絕對不會放開你了。」

原本以為不可能再見到面的………原本以為你心別有所屬……….所以我退出、我離去。
可是原來我們想的是一樣的……..這樣的話……..我不會再將你讓給別人…….這次我、絕對不會放你走了。


火光映照著陳靖仇的側臉，只見他的臉馬上紅成一片，接著將頭整個埋進宇文拓的懷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