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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奈落一個人坐在廊下,左膝盤著、右膝則是彎起來支撐著他隨意擱在上頭的右手,微風輕拂過來,鑽入他沒有遮蔽完全的和服,他微瞇起眼感受著這種涼澈的感覺,倚靠在牆壁上的姿勢表現出難得的閒適──如果他的眉宇間能夠如同他的坐姿般放鬆的話。
他有那麼一點說不上來的不快,也許是因為彌勒方才的屈服讓他產生這種心態?奈落閉起雙眼來,老實說他不知道。
對於彌勒抱持著態度其實一直都很複雜,不,其實應該只是一種很簡單的情愫,只是包裹著一層又一層的迷惘。

迷惘?這個詞在他眼中是絕對會被自己嗤笑的,奈落輕蔑的笑聲的確從唇邊洩漏了出來,然而這跟之前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他有多久沒聽到這個字眼,不,更確切的說,應該是他多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

他不否認他一直追求著強大,強大的力量,或者確切的說他在追求讓自己變成真正的妖怪。
不過鮮為人知的…也並不是這麼盡然,奈落的長髮被風吹亂,其主人卻沒有去調整它們的意願。

在那非常模糊的記憶裡,他卻始終記得一個人,在他身邊出現過的人、待過的人說沒上千但絕對有上百個,當然不可能記下每個人的臉孔以及名字,有些人的聲音或許也早已忘了,但那個人卻很清晰的刻印在他的腦海裡。

睜開的紫眸變得更為暗沉,那是如同暴風雨前般的寧靜,深沉的讓人不敢繼續凝視下去。

是啊,他怎麼能夠忘記那天,飄著微微細雨的那天深夜,那個男人突地就這樣的出現,若說他是法師,不如稱為修羅還更為確切點,奈落的笑裡面有著陰沉,更帶著…..怨恨。

那個時候他還是半妖,應該說他一直以來都是半妖,他當然有想讓自己變強的慾望,因為弱小的妖怪是沒辦法生存的,所以追求強大是本能,不過,說出來也許讓人不相信也不能相信,這樣追求力量的他也會有過想變成人類的念頭,不為別的,就跟犬夜叉一樣,為了一個他喜歡的人───並不是桔梗,那純粹只是鬼蜘蛛的意念在作祟,否則他也不會在出生的時候就跑去攻擊桔梗了。

桔梗身上帶著四魂之玉,是一個可以讓他在初生之犢的時候就獲得強大力量的東西,先撇開攻擊別的妖怪獲得能量不說,至少有能保護自己的能力。

但是為什麼當時不從桔梗的手中拿走四魂之玉,當然是因為他才剛出生而已,最多只能變化成別人的外貌攻擊沒有心理防備的人,對於直接徒手去拿淨化過的四魂之玉這種致命的動作他辦不到,在那個時候辦不到的,所以他才利用心理戰企圖取得污染的四魂之玉。

但很可惜桔梗帶著它一起火化了,頓時失去目標的他雖然覺得憤怒,但保存自己的一口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吃了不少人跟妖怪,為了就是要生存。

所以會遇見那位女性,也是因為一次的偶然,也許就跟犬夜叉為什麼會跟桔梗相遇到相戀的過程一樣無從解釋,總而言之那女人沒有成為自己的食物,反而還讓一直嗜血的他終於停下腳步,停下不斷漂泊的歷程。

也許追求力量的過程太過於單調?總之他漸漸的喜歡上那女人,然後動了想要成為人類的念頭,但他又對於自己想為妖怪的主意放不下,在這種迷惘的時刻,那個男人找上門來。

那一天正好是他選擇變成人類的時候,也就是一個月一次失去妖怪力量的日子。

那個男人戴著一頂竹帽,穿著袈裟,生的很俊俏的模樣,他出現在門口劈頭一句話就是:「這位年輕貌美的姑娘,妳知道妳家有妖怪嗎?」

前去應門的她愣了愣,回頭看了看那時正倚在不遠處看著這裡的奈落,再轉過頭去看著一臉嚴肅的法師,笑了笑:「你說他嗎?」

那法師朝裡面瞧了瞧自己一眼又馬上轉回那女人答道:「是,沒錯的。」

但她的答覆讓法師的臉色微微一變;「是知道的,怎麼了嗎?」

看見法師的臉色,奈落不屑的嗤了一聲:「只是個自以為是的法師罷了,別理他去。」
奈落是知道那法師預期的是什麼,一般人如果知道在自己身邊相處許久的人竟然是妖怪,通常都會驚嚇帶著排拒,然而她不是這樣的人,否則他也不會喜歡上她了。

那年輕的法師不死心的重問一次:「妳確定是知道的?姑娘?」

「是啊。」她這次毫不猶豫的回答了:「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的很啊!」那法師誇張的作出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姑娘,妳一定是被他俊俏的外表給迷惑了,他可不是一般的妖怪,他可是會吃人的哪,無惡不作的!」邊說還邊握著對方的雙手流露出誠懇的模樣。

她不著痕跡的擺脫法師不安分的手,正色說道:「我知道他會吃人,可是至少他沒吃掉我。」

「那是因為他還沒動了這個念頭,妳這樣跟著他相處在一起很危險的哪!」

「就算他真的要吃我好了,我也不會有任何怨恨的。」她笑了,說出來的這句話也讓奈落一直不善的臉色和緩了許多,但這讓年輕的法師更為不解,他追問著原因,那姑娘只給了他最簡單的答案:「因為我喜歡他。」

「別管他了,進來吧,別吹到風了。」奈落起身走到門口,攬著那女人的腰就順手想把門帶上,之所以會住在這種荒郊野外就是怕遇見這種自以為是的法師。

對方卻叱喝了一聲:「縛!」扔出的符咒正中沒有防備的奈落,只見奈落他悶哼了一聲單膝下跪,奈落本要掙脫卻驚覺自己現在是人類的身分,對於這樣的束縛可以說是根本沒辦法逃開,只能睜大雙眼看著那法師從他身邊把女人”'救”過去。

「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傷害這姑娘的!」那法師輕蔑的看著被符咒困的動彈不得的奈落,擺出一負正義使者的模樣,他熟練的從懷中掏出五張符咒:「你已經在京城裡面殺害了那麼多人,以為躲到深山野外來就沒事了嗎!」

「哼,果然是被雇用的嗎?」奈落咬牙的想掙脫那緊緊束縛自己的符咒,但因為自己今天完全喪失妖怪的力量,只能單靠意志力的情況比平常還要更耗時間,而且還更沒有用,眼看著那法師語畢五張符咒已經要脫手而出,奈落只聽見自己的心臟碰通碰通的跳,他知道那法師手上拿的一定是誅殺妖怪的符咒,與現在纏住他的符咒乃屬於不同類型,法師用的符咒有分對於妖怪以及對於一般人的,一般人用的符咒不會對妖怪造成殺傷,但如果是專門誅殺妖怪的符咒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殺!」五張符咒隨著法師大喝一聲撲向奈落,知道自己絕望的奈落等死的閉上雙眼,感覺到的不是符咒灼燙的高溫,而是一句伴隨著「小心!」之後按在肩頭的手。

「噗。」
這聲音不是貫穿自己身體發出來的,是那女人在法師打出符咒的時候用盡力氣掙開他,一意的撲向完全無反擊能力的自己身上,把後背就這麼毫無防備的露出,五張符咒打上的瞬間,只見那女人身子先是往後仰,然後口中噴出一大口血,濺在奈落臉上濕熱的不是自己的血,睜開眼見到的便是喜歡的人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般倒在自己懷裡。

奈落先是用顫抖的手捧起對方滿是血的臉,不確定的喊了聲對方的名字,只見那女人用盡力氣扯出最後一抹笑容虛弱的道:「請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不….不!」奈落想要阻止對方已然盒上的眼,他知道對方摸上自己臉頰的手已經無力的滑下,沾在自己臉頰上的血跡是刺鼻的,誘導著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伴隨著已經漸漸回來的妖怪能力在他的血管裡奔騰著,瞬間他撕裂困住自己的符咒,一陣強大的妖氣隨著一聲長嘯以他為圓心瞬間爆發。

那年輕的法師也是一臉的驚訝,他不能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那似乎已經無生命氣息的女人,他不敢相信自己誤殺了一個毫無干係的、完全沒有武裝能力的普通人呀!
同時間他也感受到奈落的妖怪能力,驚訝於對方比自己預估的時間提早了好幾個時辰取回半妖的能力,同時也因為誤殺了人讓他整個人可說是方寸大亂,他狼狽的轉身逃走,是的,他逃走了。

「別死….別死….」奈落緊抱著對方的身軀想要將溫度渡給對方,卻徒勞無功的發現懷中的身體漸漸的冰冷,他哭了,那應該是他第一次為人類流下眼淚,他痛恨此時充斥在他體內卻來遲了的妖怪能力。

如果他不是半妖,是不是她就不會死了?
因為人類根本是弱小到沒辦法保護任何人,唯獨讓自己變的更夠強大,才能夠活下去,才能夠….不再失去任何東西嗎?

奈落無法忘記那天的他眼淚哭了又乾,乾了又哭,看著那女人的屍體,他卻沒有如同往常般想往自己嘴裡送的念頭,很奇怪的,他沒有想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不對,不是這樣的,奈落知道是自己下不了手,下不了口,反而選擇埋葬了她。

他不能忘記那天徒手挖地,指甲裡面都塞滿了泥沙,破皮、流血、自動瘉合,破皮、流血,再癒合。

他就像個瘋子一樣繼續、繼續往下挖,最後輕輕的把那女人的屍體放進沙坑裡,然後再把泥沙填回去。

跌坐在原地看著那微隆起的小丘,奈落閉上眼睛沉吟了一會,突地狂嘯一聲,再次睜開的眼有著許久不見的殺虐。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奈落已經不記得了,他甚至連那女人的臉孔都記不是很清晰,更別說是名字了。
那時足以影響他決定是否成為人類的女人,的確有在自己的心裡駐足過,但不知道為什麼,那女人的身影卻成為他記憶裡模糊的一塊空白,那也許是因為當他下定決心成為全妖的瞬間,就是遺忘她的關鍵點。

因為唯有如此,才能去除那可笑的迷惘,奈落不容許再有絲毫的迷惘阻礙他追求力量。
惟有變強,才不會失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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